【旁征博引】俞鹏飞：俞樾罢官记（总第111期）

俞鹏飞
2021-07-19

【旁征博引】俞鹏飞：俞樾罢官记（总第111期）

原创 上海 知俞先生 俞学交流 2021-07-19 11:13
收录于合集
高山流水
俞樾是个读书的种子，四岁时就在临平开蒙，“幼有夙慧”，到七岁时，便作“今夕逢除夕，开辅驭绿袍”的佳句。在16岁时就应童子试。补县学生员，就是秀才。
二年后，从临平再赴杭州应省试，中式副榜第十二名，即使是副贡，有升入京师的国子监深造的“贡生”资格，又过了七年，道光二十四年（1844）时年二十三，俞樾再赴杭城，赴甲辰科乡试。三场下来，吉星高照，捷报飞传，俞樾中了个中式正榜，有了乡试正榜的资格，可以到京师去参加会试了。
道光三十年（1850年），29岁的俞樾乘舟沿大运河北上进京赴考春闱。
考后发榜，俞樾中第六十四名进士。尔后要在礼部在保和殿举行的复试，称为殿试。礼部侍郎曾国藩担任殿试主考官，在保和殿复试新录取的贡士。
试题是一篇四书文和一首题为《淡烟疏雨落花天》的五言八韵诗。在中国传统诗歌中，“落花”在一贯和伤春、、悲哀、衰老等消极情感联系在一起，所以有“流水落花春去也”“无可奈何花落去”等伤感咏叹，而这恰是应试诗之大忌。但是要在这种朝廷大考场合下写得“得体”并不容易，想要写得“高妙”，就更是难上加难。
俞樾撰诗，其中有四句“花落春仍在，天时尚艳阳。淡浓烟尽活，疏密雨俱两”，最后二句“此中涵帝泽，岂仅赋山庄”不忘歌颂帝恩。就“花落春仍在”这一句，就入了曾国藩的法眼，殿试力荐俞樾名列第一，在总体上提高了名次，终以六十四名进士及第晋升到第十九名进士及第，此时俞樾还不到30岁，真是春风得意，少年得志。俞樾被授进士及第，入翰林院庶常馆为庶吉士。国史馆协修。
俞樾受咸丰皇帝赏识，提拔也快，仅仅五年，咸丰五年（1855年）任河南“提督学政”，这是属于皇帝钦派，不受地方督抚节制的职务。正三品大员，可和与督、抚平起平坐了。这时俞樾的仕途也走到了最顶峰。俞樾从十六岁中秀才，到三十五简放学政为止，他在这一段时间内的考试及宦途经历，都相当顺利。
咸丰六年，河南省试，当时河南学子的学风懒散，俞樾作为一方学政，就想大刀阔斧的整顿懒散的学风。俞樾用“君夫人阳货欲”、“王速出令反”、“二三子何患无君我”等截搭题作为试题。
出的这奇葩考题，新奇、诡异、冷僻、偏难。   “君夫人”出自《论语·季氏第十六》最后一句“异邦人称之，亦曰君夫人”，后半部分“阳货欲”三个字出自另外一篇《论语。阳货第十七》“阳货欲见孔子，孔子不见。”意思是阳货的想拜见孔子，吃了闭门羹！截取两篇文章各三字混搭成六个字考题，题出“君夫人--阳货欲”，令举子想入非非；
“王速出令反”，出自《孟子·梁惠王》“王速出令，反其旌倪”。含有煽动造反的影射。《论语·八佾》“二三子何患于丧乎？天下之无道久矣”，“二三子”即为诸位的意思，“何患无君我”。这三句话一旦衍申开来，就是“语极狂悖”、“语含讥嘲”，俞樾作的文字游戏似乎也太过分了一点。
河南省考的第二年，咸丰七年（1857），有河南落第举子不满试题，就通过在京豫籍官员上告。监察御史曹登庸也是河南人，以“直谏”之名蜚声朝野，闻讯劾奏俞樾考题荒谬，“试题割裂经义”。
按清代的《乡、会试磨勘条例》，考官命题“割裂小巧、牵理无理，或诗题引用僻书私集者，交部议处。轻者降级，重者杀头，是大逆不道的罪。咸丰降旨令河南巡抚英桂查办，上奏属实，令咸丰大为光火。
正在围堵太平军的曾国藩看见邸报，认为俞樾毕竟太书生，不善应对，不会做官。曾国藩上奏开脱俞樾所谓“割裂经义”之罪，原因是俞樾同情落难才子。
此时咸丰的日子也难过，太平天国起事，蔓延极快，伙同捻军非常活跃，势不可挡，天下动荡，人心浮动，南京沦陷已经四年，江南、江北大营也相继被击破。幸亏曾国藩的湘军，拥军自重，转战南北，保住大清半壁江山，既然曾国藩发话了，咸丰也得给个面子，于是从轻处理，“革职谴返，永不叙用”。俞樾在写给曾国藩的信中说，“自己沦弃终身，辜负了老师的期望”。
拖到咸丰九年，官司了却，俞樾南归，先居住在苏州，闲住了二年。苏州巡抚赵静山见他闲居无事，又佩服其学识文章，遂请俞樾主讲云间书院。这是俞樾正式讲学的开始。 同治五年（1866）秋，时年45岁的俞樾经两江总督李鸿章推荐，任苏州紫阳书院主讲。
俞樾出身翰林，做官的资格本极为雄厚，经此奏劾罢官之后，锦绣前程，折戟沉沙，尽付流水。不过，俞樾被革职罢官后，选择了研究学问的道路，可以说这是他最明智的决定。俞樾虽然仕路失意，学界却多了一位朴学大师。何尚不是一件好事。
同治七年，二江总督曾国藩到苏州阅兵，特地去看望了俞樾，并为他题写了“春在堂”堂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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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治十一年，曾国藩逝世在南京二江总督任上，俞樾为老师写下挽联：联中念念不忘曾的知遇之恩：
是名宰相，是真将军，当代郭汾阳，到此顿惊梁木坏；
为天下悲，为后学惜，伤心宋公序，从今谁颂落花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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