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达观营》网刊首席记者李洪达访谈俞梅荪
俞梅荪——
1953年生于北京,在上海长大;1970年代在江西省南城县农村插队7年;1984年北京大学法律系经济法学专业毕业,进入国务院经济法规研究中心从事立法工作,1988至1994年担任国务院办公厅秘书。
俞梅荪先生是个有故事的人,他的祖父是著名的民国报人俞颂华先生。俞梅荪曾担任国务院主管经济和立法的首长的秘书,历经八十年代我国改革开放和经济法治建设从无到有的历史进程。他曾遭遇不公,坐过监狱……
杰克·伦敦——
俞梅荪特别喜欢杰克·伦敦的小说《野性的呼唤》,The Call of the Wild!俞先生与这本小说之间有着特殊的渊源以及情缘!
杰克·伦敦《野性的呼唤》(The Call of the Wild),是他创作的一部中篇小说。作品讲述巴克原是法官家的一只爱犬,经过了文明的教化,一直生活在美国南部加州一个温暖的山谷里。后被卖到美国北部寒冷偏远、盛产黄金的阿拉斯加,成了一只拉雪橇的狗。该作品以一只叫巴克的狗的经历,表现了文明世界的狗在主人的逼迫下最终回到了野蛮状态,小说写的虽然是狗,但也反映了人的世界!该作品延续了杰克·伦敦小说的“生存”主题:生命总是在不断挣扎求存的过程中获得意义和力量!
2020年,《野性的呼唤》被再次改编成了电影!剧情讲述了在人们发现金矿之后,小狗巴克被偷运到北方,成为一条拉雪橇的苦役犬。在残酷的驯服过程中,恶劣的生存环境让巴克懂得了欺骗与狡诈,虽然与一位主人结下了难舍难分的情意,但最终还是与狼共舞,离开主人,自由地奔驰在山野之中。
2020年版的这部电影《野性的呼唤》,相比杰克·伦敦原著所强调的丛林法则和巴克逐渐摒弃文明恢复兽性的过程,新版电影则更着重于它与老人哈里森·福特的情感故事,更像是一部《老人与狗》!
回归正题,再说俞梅荪先生。他原本是国务院办公厅秘书,不曾想到,被人陷害,锒铛入狱……
正是由于这段特殊的人生经历,所以他才对《野性的呼唤》里的那只善良的大狗巴克,因为人类社会的残忍邪恶,最终选择回归原始森林,而感同身受!
因此,俞梅荪先生每次触及到《野性的呼唤》,总是生发感慨,总是内心感动,杰克·伦敦《野性的呼唤》,也总是能够自然地勾起他那血泪斑斑的回忆,那刻骨铭心的往事——
1994年底,在北京市第二监狱,难友给我看冤狱多年的作家从维熙先生的著作,其中提到:“杰克·伦敦的《野性的呼唤》,是说一条驯良的狗,在与狼群的厮杀中,成为狼群首领的故事。”使我深为感动。
我在北京市第二监狱第5大队第15中队服刑,担任班长,带领全班月月超额完成劳改生产任务,兼任第5大队所属3个中队的文化教员,在全监狱6个大队的18个中队,两次统考中,我的30多位学生囊括大队、中队、个人,三项第一名。
一天午夜,牢头狱霸打架斗殴,我奋不顾身冲进去,不顾被乱拳打着,拼命把他们拉开,打群架者不好意思打我,一场突发的群殴“炸狱”恶性事件,被我一人奋力制止。次日,在全队180人的大会上,警官严厉训斥打架斗殴者;批评十来位值夜班者的无能,未能制止;说是幸好被我临时冲出,迅即制止,未酿成流血事件,立了大功。我把难友当阶级兄弟,他们更认我为患难的大哥。
1995年年度,我荣获全监狱劳改积极分子称号,我的事迹被专题报道。
没想到,在我出狱10年后,听说狱中的难友们,还在传颂着我的事迹,竟然像杰克·伦敦小说《野性的呼唤》中的那只狗一样地成功,使我不胜荣幸之至。
以上就是俞梅荪先生的过往经历,他的“坚持正义,铁骨铮铮”的精神,赢得大家一片赞许——
杨越鸣先生说:
“本我”是人的天然本性,与自然界其它生物无异,在这点上,人不如狗,不如巴克大狗。
“自我”是指人的理性和理智,与后天的教育有关,这点超出动物界。
“超我”与信仰有关,则很难做到,是属灵的。
中国人大都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生命观,对死亡的恐惧,出于死后灵魂无处安放的自我意识,此生只有此岸而无彼岸。
俞梅荪在1980年代从事立法工作,1990年代遭上海文汇报社某些人的构陷,沉冤入狱,拒不认罪。祖父俞颂华,日本法政大学毕业;1920年,俞颂华和瞿秋白前往苏俄考察五个月,采访过列宁、莫洛托夫等人,是国内最早报道苏维埃的记者。其父俞彪文,1957年划为右派,不堪屈辱,跳楼自杀;在北岛的《三不老胡同一号》的回忆文章中有记述。俞家三代都有旧時知识分子做人的骨气,不像奴才冤死,还要谢主龙恩,给个全尸,三呼万岁。
1989年胡耀邦去世后,俞梅荪在中南海东南围墙的胡家门口徘徊,缅怀
1989年3月在七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,俞梅荪多次见到胡耀邦,图为4月4日闭幕式,胡耀邦在主席台前排右4就座,图小而显示不清。十天后,胡耀邦去世,俞梅荪前往送别。
2015年4月15日,胡耀邦逝世26周年忌日,俞梅荪前往胡家祭拜,在耀邦书架看到《历代刑法考》、《国际法》等不少自己读过的法律书,倍感亲切。他在狱中反思胡耀邦“以民为本,简法护民”立法观的重要意义,撰文发表。
1993年秋,俞梅荪(中)和母亲、弟弟
1994年1月31日,俞梅荪被捕,被抄家,俞母吓得心脏病发作,俞弟受惊吓,旧病复发,送回上海老家的精神病医院,他是轻症患者,三个月治愈,要出院,因家中无人监护,滞留医院三年。1997年,俞刑满出狱,回上海接弟弟出院,暂住北京母亲家中休养。孤寡残疾的俞弟的上海祖居(江苏路480弄76号三楼顶层)被知青朋友的私企老板惠进德(长宁区政协前委员)以攀兄弟为名而入住,他白住一年,买通物业房管员,悄然非法过户,乘人之危,构陷强占。后俞弟回上海治病,无家可归,常年滞留精神病医院,数次自杀被抢救。
俞梅荪刑满释放,没想到,竟然又陷入祸及家人的更大劫难,没完没了,深感人类社会的尔虞我诈,恃强凌弱,自相残杀的吃人社会,则更惨烈。他羡慕那只雄壮又善良的大狗巴克,毅然告别人类社会,回归原始森林,抑或是非洲丛林。
附——
俞梅荪在狱中誓死护法
作者:王晋
1994年1月起,国务院从事立法工作的秘书俞梅荪深陷冤狱,在北京市第二监狱第5大队第15中队服刑,担任班长,带领全班服刑人员月月超额完成劳改生产任务,他兼任第5大队所属3个中队的文化教员,在全监狱18个中队的两次统一考试,其30多位学生都囊括大队、中队、个人,三项第一名。一天半夜,牢头狱霸打架斗殴,他奋不顾身冲进去,被乱拳打着,打群架者不好意思打他,一场突发的群殴“炸狱”恶性事件被他制止。1995年度,他荣获全监狱劳改积极分子的光荣称号,其事迹被专题报道。
北京市第二监狱西大门
1996年1月初的一天,第15中队长石长青警司对俞梅荪说:“你可以出狱了,按《监狱法》规定,对劳改积极分子必须减刑8个月至1年,你还剩一年,赶快交《认罪书》,我们马上向法院提交《减刑建议书》,由其裁定减刑,立即释放。”
俞梅荪说:“江平先生为我作无罪辩护,却被判为‘缺乏事实和法律根据’而受辱,我怎能认罪,再使江平先生受辱呢?”国务院秘书同事张师兄前来探监问:“那我把江平先生请来,要你认罪?你认吗?”俞梅荪沉思一下说:“即使江平先生来,我也不会认罪的。”
读者感言
2020年8月14日,本文首发,读者留言和来信上百条,摘选十来条如下:
▲84岁宋科(党史学家)、李建华夫妇:
在小俞那血泪斑斑的回忆中,刻骨铭心的往事,让我们看到了一位铁骨铮铮的硬汉。他不惧诬陷、不畏强权、奋力抗争,以自身微薄之力迸发出无限的精神力量!值得我们敬佩!
▲60后赵伦先生:
▲俞俊先生:
尺蠖之屈,以求信也;
龙蛇之蛰,以存身也。
——《易•系辞下》
敬佩俞梅荪人生的悲伤与喜悦,坚韧不拔之毅力。
▲清水先生:
俞老的冤情必得昭雪,请转告俞老多保重。握有审判之大能的至高者,请你多多看顾和保守,行你公义之路的孩子必得平安与喜乐,阿们!
▲60后俞春林先生:
我为俞先生鼓与呼!
▲50后张润平先生:
时事无常,仕途不平,有理说不清,讲不明,还要服刑。可叹!
作者答:奋力抗争命运,公道自在人心。
▲80后张亚光律师:
有幸结识俞先生,不敢妄称是先生的忘年之交。先生热情洒脱,光明磊落。
顾此耿耿在,仰视浮云白。
▲满先生:
一声叹息,两眼热泪!
法治国家,道路漫长。
▲50后古远先生:
张玉环案26年后再审改判无罪,俞梅荪案比张玉环的案发,晚了98天。法律的正义会迟到,但不会缺席
我们这个社会,总是被人诟病。看了此文,其最后两段,就知道为什么被人诟病了,因为总是出现被人诟病的事。
▲俞红飞先生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