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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还看今朝】俞珉：老宅

2020-03-07

【还看今朝】俞珉：老宅

原创北京　俞珉俞学交流 2020-03-07 19:3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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祖父俞家骥先生（1877-1968）

新中国成立后，祖父被选为北京市浙江会馆财产管理委员会第一、二、三届主任委员，1955年会馆财产移交政府统一管理。1956年被聘任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。

　祖父母解放初期在拐棒胡同十三号留影

父亲在他的遗作中，有一段是记录我们家曾经住过的地方。这段文字是这样描述的：

大约在三十年代中期，父亲斥资购得地安门外帽儿胡同内拐棒胡同十三号住宅一处。此房与胡同对面大红门的几进大四合院，同为清室某贝勒产业，是一组建筑群，父亲所购是其花园，对面的几进大四合院，那时已卖给了陶家。

宅院售出名者为邢某（邢为房地产经济人，北京人叫“跑合儿”），已十分落拓，兼染有嗜好，售房后仍不断到我家索要意外财物，我家签其孤苦，不时周济，最后邢某倒毙于地安门桥头。

此房格局别致，造型奇特，大致有大小院落八个，房百十来间，大门却为一狭小双开朱漆红门，极不显眼，余意此门极合父亲脾胃，所谓内含英华而不外露也。

进大门即有一大影壁，影壁之后为二门，入二门左向为一大院，再向左有什锦博古架相隔，再进即为双亲卧室，紧临另一院与此院相对称，中有房相隔又相通，房外有假山山道可通，两院中间之房高大闳深，实为六间并无隔断，父亲即为宴客专用。三院北房为大客厅，为父亲会客及读书之用，客厅南面是月牙河及假山等，花木扶疏，掩映成趣......院里还有佛堂、戏台，船舫。房外有廊，房房相通，曲折回环，似从前王府格局，缩小仿造，具体而微。

解放第二年，因房多院大，开支过大，售与中国民航局幼儿园......

解放初期，哥12岁姐6岁，对已有很深印象了，哥甚至能清晰地画出平面图。我每次路过地安门，在车上能看到万宁桥北、马路东侧确有帽儿胡同，但始终没找过拐棒胡同十三号。

前不久，我专门从地安门下车，万宁桥桥头立着一块碑，上面记载着万宁桥始建于元代，明重建，因其处地安门之北，又在中轴线上，人称后门桥（2000年重修后又定万宁桥）。1951年重修后，桥下河道长34.6米，宽17米，原来可直通通县大运河。

但多年来，水已殆尽，桥也徒有虚名罢了。

帽儿胡同向东三百米，靠右分叉，其西侧完全被高高铁皮围拦，里面是原什刹海之水从万宁桥流过的河槽，据说市政要恢复其历史原貌，两年前将河槽上违章建筑全拆了，甚至岸边的房也拆了，但之后就不再见动静了。

再往南百米，就看见东西走向的拐棒胡同了，它的东面与帽儿胡同相连，但西面不通。整个胡同不过一百四五十米长，很安静。胡同北面也完全被高高的铁皮围拦，里面是一片要拆未拆的老房。胡同南面，除西头有三家散户和东头有一空军干休所外，其余皆属中国民航机关幼儿园。

幼儿园园长知我来意后，热情地带我看了整个园子。她81年来幼儿园时，这里还有假山、月牙河、戏台、鱼池、佛堂、紫藤花架等，院落与院落，都有回廊衔接，整个宅院大小房屋都是相通的。1986年拆了一部分房子，盖起一个三层楼房，另外沿南北外墙的房也翻盖了，虽然格局没动，脊檩、柱子、椽子、梁等仍使用旧料，但将原来的回廊全部拆除，只留下了一个四合院，还保留原状。

当时祖父在银行界工作，交往的文人名士甚多。值得一提的是，宅院中原有民国时期书法家贺培新所书的“紫藤花馆”横匾，还有孙荣彬先生手书楹联：娱老有方，且管领庭前竹石；匡时无策，休谈论世间沧桑（孙时为山西财政厅厅长，书法学何绍基，颇见功力），以及祖父在小戏台的手书题扁“竹初花半之榭”。可惜，这些文物随着房屋改造，已不知去向。

从现在仅存留的院落，仍可看出当年设计的精良及用工用料的讲究，庭院林木葱葱，清波绕宅而过，确实是个难得的宅院，可惜幼儿园并没留下什么原始照片。

现在靠胡同东头的空军干休所占地比幼儿园还大，从幼儿园楼上望去，除盖了两个二层楼外，里面也保留着一个完整的四合院，但门卫说，这里“保密”，不让看。天晓得现在还保啥密？！

幼儿园老师一直不知原来这里住的什么人，多次猜想着什么人能住如此大宅？我的到来，让他们很感兴趣，至少知道了这所房子最早是清贝勒府。我大概量了一下，东西133米，南北55米，幼儿园和干休所的面积总和约7315平方米。

此房现在的产权是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，我有点纳闷，从父亲的记录看，祖父解放初期转售中国民航幼儿园，为何现在归属国管局了？

一位年龄较大的园长回忆，解放初期，这所房子的主人是空军某司令员，1955年搬走后，将其中部分宅

院改建成幼儿园，就是现在的中国民航机关幼儿园（当时民航与空军尚未分家），其余仍为空军使用。

按这种说法，当年祖父将此宅卖给了国家，国家又分配给这位空军司令员使用，现在产权自然归属国管局了。

当年祖父买下这所宅院，与三儿两女一大家子人，在这里住了15年，院里一些东西的位置与哥姐的回忆是一致的。1950年祖父因房多院深（曾发生过偷盗），开支过大，以当年两千匹“大五福”布的价钱，又卖给了国家。

1995年秋，父亲曾去过，也是院长接待的。他写道：

大门已由原址向东展移，改为大铁门，门内大甬道，正好是原来大饭厅旧址，将紫藤花架移在甬道当中，东面的小院仍保留原状，东面的高坡佛堂亦仍其旧，不过已改作别用......

百年岁月，先人而去。侥幸的是，还留下一些曾生活过的宅院，我们这代还会暏物思人，而我们的下一代呢，不要说不知祖上之事，恐怕连北也找不找了。